【人物】万隆：杀猪“杀”进世界500强

2016年《财富》世界500强榜单发布，万洲国际首次跻身其中。

2016年10月7日至11日，全球最大猪肉食品公司双汇母公司万洲国际有限公司分别获得三大国际信用评级机构穆迪投资者服务有限公司、惠誉国际评级有限公司、标普全球评级首次授予信用评级。按照三大机构的信用评级等级划分，均为投资级。

说起万洲国际人们可能陌生，但说道双汇，它早已成为国内的冷鲜肉第一品牌，它每年屠宰生猪5000万头，是整个美国市场的一半。有人称它的创始人万隆为“超级杀手”，有人称他是“资本玩家”，万隆却说：“我就是个杀猪的。”

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杀猪也能杀进世界500强?

人物名片

万隆：万洲国际有限公司执行董事

主席兼行政总裁

奉命于危难之间

 

2013年9月份，双汇以每股34美元的价格收购全球最大的养猪及猪肉生产企业——史密斯菲尔德，全额支付47亿美元，此外还要承担史密斯菲尔德的24亿美元债务，总收购金额高达71亿美元。后来双汇及其收购的美国史密斯菲尔德公司打包在香港上市，这就是万洲国际。2016年度《财富》世界500强榜单发布，万洲国际营业收入高达212亿美元，第一次荣登500强榜单，位列第495位。

无论是双汇还是后来的万洲国际，万隆一直都是这艘巨轮的舵手。30多年间，在他的带领下，一家原本严重亏损的地方肉联厂一跃成为全球最大的猪肉食品公司。

双汇的前身是河南漯河肉联厂，漯河全境沙、澧两河在市区交汇，“双汇”就是这么来的。漯河码头自古以来就是牲畜交易市场，从清代开始，四面八方的牲畜依靠水运被贩卖到漯河码头，至今漯河仍然保留着一条街——牛行街。客商来往穿梭，饭馆就地取材，生猪做成了以猪肉为原料的各类佳肴，被端上了餐桌。

万隆本人是地地道道的漯河人，生于1940年，家境贫寒，在那个年代，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常去地里挖野菜。高中就辍学了，万隆参军成了一名铁道兵，复员后进入漯河肉联厂。之后一路飞起，从办事员开始，后来做到办公室主任、副厂长。

1984年，“我们都下海吧”在民间广为流传。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曾把那一年命名为公司元年。万科、联想、海尔、TCL等都诞生在1984年前后，可是当时的漯河肉联厂固定资产468万元，亏损却高达580万元，把所有的家底变卖了都不够还债的。火上浇油的是，当年国家取消生猪统购统销政策，肉联厂只能自己想办法，老厂长临调走前推荐当时的副厂长万隆代理厂长。

其实，万隆一开始是拒绝的。

一位退休老员工回忆：“厂里还有几个副厂长，年龄都比他大，也在争这个位子，如果他是任命的代理厂长，上来之后也摆弄不动他们。”可是全厂800多名员工几乎把票全部投给了他。恭敬不如从命，万隆还是勇敢挑下了这个担子。

敢得罪人，大写的硬气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得可真不小，把所有原来的副厂长都换了，漯河市市长都慌了：“老万啊，这些厂长你不能都换完了。”直到现在，双汇退休的老员工们对万隆的评价就是：硬气，毫不留情。据称后来和他一起创业的副总都被他亲手拿掉几个。

当时，厂里偷肉的人很多，一头猪甚至能被偷出去三分之一，绝大部分都是内部员工干的。据说万隆知道后大动肝火，在大会上拍桌子：过去偷也好，拿也好，咱不说了，从现在开始可要管管了，第一次发现留厂察看，第二次一定要开除。

可是，偷肉并没有被根治。过去大摇大摆、“光明磊落”地偷，现在小心翼翼地偷，甚至有些女工把肉裹在衣服里，假装孕妇。偷肉被万隆发现后，他曾经一次开除过15人，整个漯河市都沸腾了。公安局长对他说：“老万，你一次开除那么多人，要和我打个招呼啊。”

万隆还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连一位重要市领导的侄女也开除了。他对该市领导说：“你这个侄女不好好干，当仓库保管员把东西都卖了，装进了自己腰包。”好在该领导开明，说“该咋办咋办”。

不过，他并非有勇无谋。当时市里派来几个干部锻炼，万隆说谁来都欢迎，无论是谁，都要先下车间、做调度，干好了才能晋级车间主任、副厂长。干部本以为是镀镀金，走个过场，没想到万隆假戏真做。“他们都说是来锻炼的，万隆就顺水推舟。”有位老职工回忆。

许多年后，万隆本人回想这段经历都心有余悸：“说实话，我是把这个企业搞上去了，如果我没有把它搞好，我的下场比谁都惨，你想想我得罪了多少人。每天早晨起床，就得考虑烟筒冒不冒烟。”

得经销商者得天下

 

河南作为历史上中原的核心地区，历史名城比比皆是，西有洛阳，东有开封，省会郑州，漯河与这些城市相比，就像星星跟月亮比拼光芒，结果不问可知。这些年双汇的声名鹊起，让漯河广为人知。而三十年前，漯河在中原大地上的知名度可不高。

沈林林是双汇的铁杆经销商。几十年前，与漯河肉联厂厂长万隆打交道，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沈林林原来在苏州一家国有食品公司工作，几十年前苏州在大规模工业化前，本地的猪肉已经不够吃，老沈的工作是在全国找肉，运到苏州销售给当地民众。河南一直是生猪养殖大省，漯河交通方便，沈林林找到了万隆。

漯河猪源没有问题，让沈林林头大的是怎么找到车皮运到苏州。万隆跟老沈打了包票，不但找到了车皮，还亲自带人装车。国有企业还有这样兢兢业业的厂长，让老沈大开眼界。后面的事更让老沈印象深刻。

老沈来自苏州，河南面食天下闻名，不过说上天，苏州人老沈还是吃不惯。万隆知道后，派专人买大米、菜送到招待所，老沈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动手做，材料管够。沈林林说，做生意要长久，必须把对方当朋友，不是赚一票就走，万老板做生意踏实，重感情。万隆的待客之道，打动了不少人，这为双汇攒下了一批铁杆经销商，而所谓铁杆，就是双汇碰到危机的时候，这些人还是死忠粉。

2011年，使用瘦肉精喂养的生猪流入双汇工厂，举国哗然。双汇在漯河体育馆召开万人大会，万隆鞠躬道歉，随后有经销商高呼：“万总万岁!双汇万岁!”力挺万隆。

双汇肉制品的销售网点全国数十万个，冷鲜肉专卖店数以万计。双汇的成功，经销商可谓衣食父母，经销商对万隆的死心塌地，同样有些小细节可以看出来。今年上半年，双汇邀请一批核心经销商到漯河开会。经销商在路上就开始打听万隆会不会参会。万隆在，多待一天;不在，走完流程，马上走人。万隆的号召力可见一斑。

敢为人先，改变国人消费习惯

 

双汇曾获出口资格，接下对前苏联出口的猪肉订单。可是几年后，苏联解体，出口市场的路子被切断。万隆一度焦虑。有一次在火车上，他看到旅客吃火腿肠，直觉告诉他火腿肠是个好项目。想到就做，不久便上马了这个项目，投资高达1600万，相当于当时双汇几年的身价。

当时河南火腿肠市场上，最火的是春都，双汇并没有先发优势。万隆集中主力做以火腿肠为代表的高温肉制品，使用技术先进的生产设备，严把产品质量，把质检员的权力提到厂长之上。而且在当时独树一帜，立下铁规：经销商必须先打款后发货，坚持不动摇。

1992年，双汇在订货现场当场签下了8000吨产品的订货合同，万隆几度落泪，经历过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这样，双汇在业内出名的第一仗在火腿肠市场成功打响了。如今，曾经的火腿肠代名词“春都”早已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双汇”。

打赢火腿肠之仗后，万隆非常坚决地让双汇进入冷鲜肉市场。

中国有近14亿人口，猪肉是最主要的肉食，每年消费猪肉超过5000万吨，消费水平多年停留在很原始的档次，存在的问题一个是举国上下，很多地方喜欢吃现杀现卖的热鲜肉，营养和卫生状况堪忧，另一个是杀猪卖肉长期地方割据，每个地方都有一个或者几个屠宰场，猪肉要异地销售，难于上青天，全国性的肉类品牌少之又少。

双汇是最早做冷鲜肉的国内公司之一。靠火腿肠让双汇品牌红遍全国后，一路尽管磕磕绊绊，双汇还是冲破了地方割据，打响了冷鲜肉的品牌，冷鲜肉的连锁店现在遍布全国大多数地区，肉类有了可以影响全国市场的品牌和公司，不再是以往小打小闹的小舢板。

尤为难得的是，在国内市场初具规模后，万隆大胆吃螃蟹，举债数十亿美元，收购美国最大的生猪养殖企业史密斯菲尔德，整合到万洲国际的体系里，一举打通中国、美国两大猪肉市场。

万隆调动美国的猪肉资源开发国内市场，用已经成熟的美国肉类产品和品牌培育中国消费者新的消费习惯，生意的水平和档次领先了国内其他企业一大截。

双汇现在在全国推的史密斯菲尔德品牌的美式肉制品，需要改变中国消费者传统的早餐习惯，从中式传统的豆浆油条、包子稀饭，变换为西式的馒头切片夹火腿、油煎培根。能不能成功，经销商心里不是没有打鼓过。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很难，比改变思想更难的是改变消费者的胃。

万隆强势推美式肉制品，与此前推冷鲜肉的思路，看上去一脉相承。培根、香肠等低温肉制品，在国内的主要消费场景是宾馆、酒店和高档餐饮场所，低温肉制品对存储、冷链运输的要求很高，这些年是小众市场，规模有限。不过与高温肉制品相比，低温肉制品更加新鲜、营养，契合国内肉类消费升级的趋势，押对了，重新创造一个双汇并非不可能。万隆因此寄予厚望，大胆吃螃蟹。

慎入生鲜电商，要做资本玩家

 

万隆敢打敢拼的作风，让人震惊。那么作为一家生产肉制品的企业，生鲜电商又风生水起，是不是要赌一把呢?他表现得则十分谨慎，有投资者认为双汇仍旧在走传统的经销代理路线，对电商价值认识不足：“电商的重点是放在生鲜上，公司管理层太低估网购的潜力了，如果能用鼠标一点就能买到放心肉，鲜肉的销量会让你们目瞪口呆。”

万隆担心的是肉制品安全问题，配送环节必须有专业的冷链车辆，严格把控温度环境，稍有差错，冷鲜肉发生质变，引发的影响可能不亚于瘦肉精。2011年“瘦肉精事件”后，万隆放出狠话：宁肯检死，不能查死。他后来将“瘦肉精”的检验提高到国家标准之上，转抽检为头头检验，企业全年费用直接增加3亿元以上。

今年7月27日，天天果园相关负责人表示，其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地的门店将全部关闭;7月31日，半成品生鲜电商青年菜君被曝出，因投资跳票公司陷入崩盘困境;8月1日，生鲜电商品牌“果食帮”又通过微信公众号宣布正式关门。这些都是现如今生鲜电商面临的普遍境况的缩影：要么体面地死去，要么在苦苦挣扎。

对待生鲜电商，万隆始终是非常谨慎的。对于资本，他则是积极热切的。刚接手漯河肉联厂时发生的一件事，令他感触深刻，这也影响了他后来的许多重大决策。

1985年冬天，双汇正实施技术改造，流动资金困难，财务总监多次跑银行都无果而终。为了30万元的贷款，万隆带着一箱肉在银行行长家门口等到午夜11点半，而当晚风雪交加。“老万，你干啥?”行长问。“快过年了，没钱杀不成猪。”万隆答。

这件事情改变了万隆对资本的认识。90年代中期，双汇便开始引进外资，后来参与双汇投资的已有6个国家和地区的16家外商。

2013年的史密斯菲尔德收购案，万隆感慨：“收购史密斯菲尔德，400多亿元境外资金直接到位，我根本没出面。1998年上市双汇市值20亿元，现在在1000亿元左右波动，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今年8月17日发布的双汇发展(000895.SZ)2016半年报显示，公司实现营业收入255.27亿元，同比增长25.41%;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21.51亿元，同比增长8.51%;基本每股收益0.6518元。公司表示，2016年上半年，报告期内，公司屠宰生猪621万头，同比增长0.09%;鲜冻肉及肉制品外销量144.02万吨，同比增长11.16%。公司披露，2016年半年度拟向全体股东每10股派发现金红利9元(含税)。这是双汇发展首次年中高分红。同时，多家券商研报给予买入评级。

控制成本，增加利润上，不能不提进口大量美国猪肉。今年上半年，双汇通过关联公司罗特克斯进口了19.2亿元的猪肉，已经逼近去年全年21亿元进口猪肉的规模。双汇收购的史密斯菲尔德是美国最大的生猪供应商，美国生猪价格不及国内一半，进口猪肉利润丰厚，从罗特克斯的业绩可见一斑。在国内猪价高涨的背景下，罗特克斯为双汇业绩的稳定表现提供了足够强的支撑力度。